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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arpe diem

雷安/ Cold Water

 

安迷修被一把拉到了一个人的肩头,顶头悬挂的黄灯照在吧台的玻璃杯上晃得他眼前一片模糊,有人站起来跃到台上和不知名的人开始热舞,尖叫和欢笑混杂着玻璃杯轻碰的清脆在耳边吵吵嚷嚷,安迷修看不清那些人的脸,他眨眨眼,只觉得天旋地转。

有人喊他,“安迷修,再来一杯啊,今天就要尽兴,大家都好久没见了。”然后只听到这个声音混到一堆娇笑中去了。

他想起来了。

今天是大学同学聚会。

安迷修接过不知道谁递来的酒杯,朝着自己认为的大概方位笑了一下,一仰头喝完。

把酒杯放在茶几上,安迷修往后缩了缩试图融进沙发中,面前的人影走动晃来晃去,安迷修抹了把脸,他觉得窒息,试图在酒精和香水堆杂的空气里大口呼吸让自己清醒。

大家的确许久不见,有些人变了,似乎又没变,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们从那扇门出来,带着满腹的学识和理想,企图在未来开辟自己的世界。

那时候什么都没有,没有什么资金,没有人情关系,没有尔虞我诈,只有理想。

挺好的。

安迷修想。

他一直坐在角落,却还是被人看到了,一只手把他拉起来,带他进人群中。耳边又开始嗡嗡地吵,他在大学的时候秉着温和正义的性子——安迷修本人说是遵循骑士道——人际关系还算不错。

有人拿着两杯酒走了过来,一杯塞进了安迷修手里,他不说安迷修也知道什么意思,同学情谊,总得干了讲点面子。安迷修也不说话,还是笑着,一口饮尽。舌尖似乎已经被酒精麻痹了,喉咙被烧得也快没了感觉。

人来了又走,不推辞就喝酒也有个好处,就是人家不会多加纠缠,却是搞得人之间只有杯酒的感情,安迷修坐在吧台,想到这里笑了笑。

他转转椅子,对吧台的服务生说,伏特加,加冰,两颗橄榄。偶尔来来酒吧也没什么不好,真正离开了那座象牙塔,外面远比自己想象地累,现在一堆人聚在一起,就越是格外地想念在窗子里面的那段日子。酒杯轻轻地摆在了身侧,安迷修小口抿着。

“雷狮还没来?这么难得的日子怎么可以少了他?”

雷狮。

安迷修默念。

如果说安迷修人际关系还好,那雷狮或许可以说是人际关系好的不得了,人气还爆棚。敢做,敢当,带着一帮子人混,张扬,不可一世。女生那个时候也喜欢这种型,满身上下都是不羁狂傲,凭着青春无所畏惧。

雷狮和安迷修关系不太好也是人尽皆知,那时候安迷修管风纪,头号分子就是雷狮,没事就蹲点等他,十有八九都能抓到他在搞事。雷狮倒也没烦过安迷修,每次见到他只会觉得他兴趣更加盎然,“警察抓小偷”这种游戏似乎更加提起了他的兴趣。

安迷修依旧记得雷狮。

但安迷修不懂雷狮,就像他不懂在天台那个轻吻。

 

门口的人群爆发出一声尖叫,像是一壶突然沸腾的水,现在这激情像是海浪一层一层冲到其他地方。这是不需要言语也能领悟的到来,雷狮应当还是记忆中的样子,带着所有的年少轻狂,没被起伏抹平了棱角,做他自己的王。

安迷修有点想看看雷狮。看看那双眼睛,永远带着自信璀璨的紫色眼睛。安迷修想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句话,说的真好,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我错失的岁月。

酒杯见了底,安迷修从转椅上下身,然后背过人群去了洗手间。

 

白瓷砖上面摊满了水,或许有人倒在这块地上,肆意发泄自己的痛苦,安迷修觉得自己闻到了呕吐的酸味。水龙头拧到最大,安迷修把手放在水流下按住出水口,水面沿着瓷壁慢慢上升,安迷修叹了口气,猛地把水泼到自己脸上。

突然地冰冷刺得安迷修一个激灵,酒精带来面上的潮红也稍稍褪去,水珠顺着发梢一滴滴落在地上,安迷修眨了眨眼,把手上的水甩掉。

“安迷修。”

一模一样。

安迷修垂眸看了看自己在洗漱台上打下的一片阴影,思绪又飘到了过去,雷狮声音变化不大,但是总归是多了沉稳。

“安迷修。”身后的人往前走了一步,踩在积水上发出声响。安迷修转过身回了头,看见了那个依旧熟悉的面庞,他点了点头,张张嘴,觉得口齿有些发涩。

好久不见,他说。

雷狮点点头,的确是好久不见,最近怎样?

安迷修愣了愣,挺好,他说。他说挺好。安迷修想起自己一个人在街上第一次抽烟的时候,安迷修拿起打火机,他很小的时候不是很会用,总觉得那突然腾起的火苗在风势下一左右摇摆,就会烧伤自己的大拇指,所以他总不敢按到底。现在他敢了,火光一下子跃起照进了他的眼底,他把烟头凑近,接着几点红光在烟叶中忽隐忽现,带来的就是丝丝白烟在空中慢悠悠地飘,吸了一口然后被呛到了,开始咳嗽,咳得似乎肺也在作痛。

后来他瞥见旁边的人也在咳嗽,捂住了鼻,然后他就立马把烟摁在地上。从那以后红光也没在他指尖亮起,就那一次。

仅此一次。

雷狮的衣服已经有些凌乱了,看得出也是刚刚脱身。

安迷修笑笑,“大家好久不见,聊开心的就好。”

雷狮看他,不说话。安迷修比大学的时候看上去老了些,大学的安迷修其实很好看,当然现在也好看,那时候温润尔雅的少年坐在窗前侧头,笔尖在纸上摩擦,安迷修在哪里,哪里就是一道风景。现在安迷修眼底下有灰黑的印记,眼睛不如那时候有光,因为喝了酒脸上有红晕倒也看着精神点,他猜到安迷修应该过得不好。

好人不总是有好报,雷狮想。可是安迷修值得别人对他好。

他也往前走,打开水龙头。安迷修侧过身子。指尖碰到水的一刻他抖了一下,这水真冷,似乎要把手冲流淌的血液也要冻住,他不知道安迷修刚刚是怎么把这水泼到脸上的。或许是自己也已经身处砭骨深水中,所以没了知觉。

雷狮转身看,安迷修已经不在了。

 

热浪扑面而来,安迷修觉得自己又一头扎进了人海中,他察觉自己大抵在人群中心,大家都笑着围住他。

安迷修,安迷修,安迷修,安迷修。他们这么叫。

安迷修头晕眼花,但是他依旧笑着一一应下,有时候一口酒灌得太多了,顺着嘴角流下来。安迷修,安迷修,安迷修,有人叫。

他感觉到有人在向他靠近,拨开一层又一层包裹的人群,把那些噪杂的声音和呼喊渐渐除去。

安迷修。

雷狮喊。

安迷修只是感觉手腕被人有力地抓住,一股劲扯着他离开了那片被黄色耀眼的光照耀的地方,周围黯淡下来,他远离了中心,到了酒吧边缘,然后一股风吹来,他出来了,安迷修深吸一口气。

门一关隔绝了背后,安迷修觉得自己晕乎乎的,他想离开这个地方,变成云,飘荡而去,在某个湿热的山顶,融进夜空,飘散成一片虚无。但他现在就站在这里,双脚沉重,肺里的气一泄而空,喉咙发热。

“安迷修。”头顶有人喊他。

安迷修回应,雷狮。然后他觉得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地碰了他的唇,有点凉,带着风的吹拂,像是记忆中那个天台上,一样的气息。

我在。

有人在他耳边说。

我在。

 

 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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